台湾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暨历史研究所教授陈珏,在《清华大学与20世纪汉学史的交融--以闻一多为例》(北京《清华大学学报》2013年第6期)中,以闻一多为例,管窥清华与20世纪汉学史的双向影响。
文中说:闻一多在清华的经历,可谓是学兼“中”、“外”,毕业放洋前是“外文”系的学生,而从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和科罗拉多学院学成归来后,曾担任“中文”系教授和主任,写出了《神话与诗》、《古典新义》、《唐诗杂论》等具有划时代意义的“跨学科”的学术史名著。我个人认为,其成绩的中心便是国学与汉学的交融,而这一点似乎还没有引起学术界的充分注意。
文中写到:和胡适等人不同,闻一多没有留下全套的日记,所以我们不知道他自24岁到27岁间留学美国的时候,究竟读过哪些汉学方面的书。同时,闻一多留学美国的时代,正值西方汉学的第一次典范大转移接近完成之际。当时筚路蓝缕,百事待兴,芝加哥大学今天拥有70万册藏书,号称美国中西部最大的东亚图书馆,在闻一多留美的时代,离草创建立,也还有十多年的时光。在没有书单的情况下,我们有时很难推断他读书时和美国汉学界接触的具体深度。不过,从他后来的著作中,可以确定看到闻一多对许多当时知名的汉学家的著述十分熟悉,并多有引用。闻一多笔下引用的学者,仅以英国汉学家为例,其中有些今天中文世界的学术界仍耳熟能详,如斯坦因(Aurel Stein,1862-1943)和葛维汉(David Crockett Graham,1884-1961),前者的敦煌劫经和后者的华西考古,都常有人提起。也有些当时名盛一时的重要人物,如今却鲜为人知(尤其在中文世界),如叶慈(Walter Parceval Yetts,1878-1957)便是一个例子。我相信,现在的大陆和台湾都很少有人知道,叶慈在80年前出任伦敦大学首任中国艺术与考古讲座教授,是英国汉学史上何等样的一件大事,以及他的《猷氏集古录》曾经是怎样的一部里程碑式的著作。更少有人知道,叶慈的中国考古和艺术史研究,在他同时代的华人学者眼中,有哪些价值和缺陷。不管是以上的哪一类人物,闻一多的引用,都信手拈来,如数家珍。根据笔者的初步研究,正是这种对汉学“跨学科”思路的了解和吸收,使得闻一多写出了《神话与诗》这样具有人类学视野的划时代著作。如上所谈,笔者在这篇小文中,之所以用详细的注释,试图呈现闻一多对同时代汉学界的了解,是为了以此为基础,说明闻一多如何在其融会中西的学术著述中,对西方汉学做出创造性的回应,或者说如何“出于汉学”,而又“超越汉学”。
文中又写到:从中文学门的角度,大而言之,闻一多对西方汉学的创造性响应,也体现在他的未竟事业--重写中国文学史,尤其是中国自古至唐的诗歌史上。重写中国文学史,他留下一份提纲。重写中国自古至唐的诗歌史,据笔者推测,闻一多《唐诗杂论》便应该是其中涉及“初唐诗”和“盛唐诗”部分的一本“札记”。自晚清“西学东渐”、“整理国故”,很长时间以来,无论国学界还是汉学界,直到在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,宇文所安(Stephen Owen)的出现,始终没有一部用现代眼光写的“初唐诗”和“盛唐诗”。其实,天假闻一多以年,使之有机会扩充《唐诗杂论》,第一部现代眼光的“初唐诗”和“盛唐诗”的史著,也许便是用中文写成的。此外,据笔者之见,闻一多在 1940年代中叶请辞中国文学系主任前后,仍十分关心清华未来开创院系规划的新格局,提出“中文”和“外语”两系合并,重分“语言”和“文学”两系的建议,也许同样是受到以国学创造性回应汉学的这一思路的影响。此建议虽然未能实现,却非常值得在“清华汉学史”的框架内,重新展开研究。
文中还写到:还有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情,即1940年代中叶,经梅贻琦校长推荐,加州大学邀请闻一多前往讲学,然闻一多因事忙未成行,否则清华的学术群体与国际汉学界“双向”影响史上,应该会增添新的一章。